2013年9月14日 星期六

自戀與自愛

英國作家王爾德曾經寫過向一本名叫【美少年格雷的畫像】的小說,把自戀的現象形容得淋漓盡致。</h3>
格雷是一個非常俊美的青年男子,在中國人的眼光中可能是一個貌似潘安的男人。起初,他的品性與容貌一樣的美善。他十分仁慈及關心別人。
他的容貌後來被一個畫家會繪劃在一幅油畫上,這一幅人像畫亦被當時上流社會的亨利爵士所賞識。

後來這一位亨利爵士用引誘這位少年人,使他認為自己的俊美容貌是自我價值的所在。亨利爵士甚至令格雷相信人生的責任及意義在於保持這種外表的容貌,方法是不讓強烈的情感來打擾精神上的安靜和傷害身體外表。
但人生又如何能擺脫時間的衝擊呢?格雷開始擔憂自己的外表,他認為畫像中的美少年能夠保持青春及容光煥發,而自己卻不斷地老化及衰竭;格雷願望自己能夠與畫像中的主角轉換位置。
格雷的故事便因這個願望而產生。

隨著日子過去,格雷的外表容貌不但沒有改變,五十歲的他仍然保持著二十歲青春。他的祕密在於那一幅畫像,畫布的人像卻變得醜惡和可怕。格雷用他的精神追求感官上的滿足,他用俊美的容貌引誘女性,然後拋棄她們。他曾經與一位歌劇女演員訂婚,但很快地解除婚約,那位少女傷心下自殺身亡。格雷沒因而感後悔,還怪責那少女自私。

自此格雷沒有勇氣觀看畫布上的人像,他沒有勇氣面對人生,更加不敢面對現實的自我。知道畫布上祕密的還有亨利爵士和畫的原作者貝索。當畫家貝索要求再一次觀看畫布上的人像時候,格雷把畫家殺了。最後,格雷在自己的好奇心的煎熬下,悄悄地進入密室,揭開畫布,駭然發現畫布上的人像是那麼兇惡、醜陋及衰老,格雷在嘔心及驚恐下用尖刀狂揮摧毀畫布上的人像。
第二天,有人發現格雷暴斃在畫像旁,鋒利的尖刀刺入他自己心臟,他的臉面是極衰老及受盡折磨的樣子。

王爾德筆下的美少年格雷,便是一個人擁有強烈自戀性傾向的寫照。

表面看,自戀性傾向的人好像把價值定位在儀容上。但其實他們的價值是定位在外在的、透過感官可以觸摸到的東西。這種外在的價值定位,作用在於彌補(補償)內心世界一種深重的羞恥自卑感。外在的自我形象誇大美化,來遮掩內心世界那種自覺的醜陋。
這一個現象好比一個人患上盲腸炎,盲腸發炎甚至腐壞而至引發急性腹膜炎,這個病人經歷腹部的劇痛 卻祇用止痛劑減低痛楚。當然止痛劑可以暫時減輕痛楚,但沒把含膿的部分切除,最後細菌蔓延至全身而毒發身亡。

心靈的羞恥自卑感便是我們深層發炎及含膿現象,我們經常用外在的一些止痛劑來暫時麻醉及止息心靈創傷引起的痛楚。

自戀性傾向的人還有另外一個特徵,就是他們外在表現的情感與內心世界真實的感受有一段很大的距離,常人不會容易觸摸到或感應到他們內心世界的真實情感。這也難怪,很多時候這些人也不會感受到自己的情緒,因為他們一早已經慣性地麻木了自己的真正感受。

這種對情感的麻木,製造了在人際關係的問題,因為他們與人交往只流於表面。而建立深切的友誼,必須要真情流露,這種真實的情感包括喜怒哀樂;可是擁有自戀性傾向的人,他們的內心世界是封閉的,他們與人交往是客客氣氣,恭恭敬敬,這並不是他們發自內心的尊重,而是經過刻意粉飾,也許是群體的遊戲規則,是社會要求「應該」有的形象。當我們與這些人相處,我們就會有一種空泛的感覺,所謂的虛有其表也許就是這個意思。

因為這個缺乏對人性心靈深度敏銳的知覺,他們對旁人的感受或者痛苦視若無睹,我們也許會感覺他們冷酷無情,這種缺乏「同理心」,是擁有自戀性傾向的人的首要特徵。
  
有一對夫婦的孩子非常反叛,太太埋怨丈夫沒有好好地教他尊重他人。這位丈夫非常被動、柔弱,而太太終日囉嗦諸多要求。所以在孩子眼裏,父親是容易商量的好父親,媽媽卻是要求甚多的麻煩人。這孩子曾公開地在圖畫裏把母親繪畫成一個面目猙獰的「惡魔」。這位父親明知孩子對母親有這麼尖刻的批評,不但沒有嚴峻地矯正孩子,還推卸責任:「這圖畫不是我叫他畫的!」這是一種縱容行動,他不單沒有感受到太太內心被傷害的感覺,更加不去感受孩子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烈的激憤,反而繼續加強孩子的反叛。這反叛的孩子,是變相的成為了父親向母親的心靈攻擊的打手,是父親一種借刀殺人的手段。

這種缺乏心靈深度的空洞人,令我回憶起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艾略特(T.S. Eliot)充滿預言性的詩句:「我們是空洞的人,我們也是塞住的人。互相倚傍著,頭顱被野草填滿了。當我們帶著乾竭的聲音,彼此微聲的呼喚,都是死寂及缺乏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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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自戀」相對的是「自愛」。 
 
我發現來自被家庭(父母)忽略的孩子,通常有兩種人生取向,一是自暴自棄、自虐、自卑、自憐而怨天尤人,心中充滿的苦毒而怨氣衝天;另一種則發憤圖強,化悲憤為力量,不向現實低頭,結果闖出一片天,有極大的成就,這是「自愛」的一種表現。無論「自愛」的動力來自甚麼,可能為了向人證明自己?又或者要向惡劣環境誓不低頭?更有可能是不甘如此過一生?總之,是自珍自重發奮向上的一種動力。  

甚麼是「自愛」? 
 
美國哈佛大學教育研究所教授Howard Gardner 將人類的智慧分成七項,其中一項是「內省智慧」,是指有自知之明,「內省」就是內在世界學習。人可以從學習愛自己來培養自尊;從欣賞別人來學尊重;從與朋輩相處中認識自己,學會進退有度。 

「自愛」是「內省智慧」,明白自己的內在世界,分享自己的感受,亦用心去感受周圍的一切。敞開自己,讓所經歷、所領悟的,成為承擔責任的能力。生活有方向;單寶貴地珍惜自己,更能從容地活在人前。 最重要是因自愛而能對人尊重、關懷,能設身處地看待人。

「自愛」不是「自戀」!「自戀」的人只愛他自己!

以「天龍八部」的丐幫長老馬大元夫人康敏為例,奇怪之處是她的自戀卻受外界的影響;她既肯定自己的美貌,但「一群臭叫化的頭兒」(喬峰)不看她,這應無損她自持的絕世美貌,但她卻引為奇恥大辱,由此可見「自戀」本身的脆弱,需要靠喬峰的注視來肯定。 
  
康敏的表現正吻合自戀模式,「自戀」根本上就是需要外物的支持才成立的;王爾德筆下美少年格雷也要在他美麗的人像畫中才能戀慕自己;而康敏自恃美貌的信念是脆弱的;當失去外物的肯定時,他們的自信就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喬峰的沒反應,使康敏不產生不肯定及不安全的感覺,她也懷疑自己的美麗,這不安使她藉攻擊喬峰來解決;是喬峰的問題而不是她不夠吸引力!像少年格雷對著他美麗的人像畫一樣,才有那種自信地認定自己就是最值得愛戀的對象。 

缺乏自信、自卑、自尊,也是造成不能「自愛」;造成不自愛的原因,會來自個人因素;如性別、身體(容貌)、情緒的失控。亦可能 來自學校,受老師、同學(同輩)、制度(如評估方式) 的影嚮;更有是來自文化因素,價值觀、審美觀(如環境、種族)的影響。如果父母的教養態度與管教方式不當,與及學校可能在有意無意間成為幫凶,都是主因。
  
許多父母愛子女,卻不懂如何去愛,更不明白愛裏包含尊重。由於父母的性格限制,如重理性;或工作的繁重身心疲憊,都會忽略子女的感受;父母本身的自我形象低,他們自己也自卑甚至自責;還有是子女眾多,偏心與疏忽都會造成不好的童年經驗,直接影響子女能否「自愛」,與及成長後的自信心。
  
子女從父母的肯定來建立自尊;愛與關懷來建立自信。父母要教導他們建立正確的價值觀,切不要將子女與人比較或炫耀人前。更重要是有正確及一致的管與教的態度。一個負責任的人必來自有界限與規矩的家庭;按子女成長的各個階段幫助他們建立自尊、自信;使他們面對人生的風雨與成長的挫折中,可減少低困擾,成為一個自愛自重的人。
 
不過,發現DNA的科學家華生(Watson)說:『一個人的氣質,在他二十歲時,他的氣質完全來自父母;卅歲時,就一半是父母,一半是自己;四十歲時,就完全看你自己了!』
  
「自愛」是對生命敬畏和珍惜,使人看重自己,珍惜自己,珍惜每一個學習機會,努力充實自己,追求知識;修身立德。因此而發展自己其他多方面美善的氣質。 

「自愛」的人,是肯真正面對自己。並且因在自愛中而自然也愛護別人,這是「自愛」的人必有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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